兩人出去的時候, 正面對面碰上了芮強，芮強看到蘇時康後僵硬了那麽一下，而後很尋常地過去跟他們打招呼。

諶維臉色也輕微變了, 上次芮強說的那些話他還記得。

來之前他也在微信上提示過芮強，讓他有的話不該說就不要說, 他和蘇時康現在好得很, 還是先別提道歉的事了。

芮強也就真沒提，但蘇時康表現得很從容, 他好像壓根就沒記起這件事，他照常跟他們說著話。

儀式開始。

在說完一大堆結婚誓詞後，這對新人交換了戒指，謝衡東將鉆戒戴入陸笑婷的無名指, 完畢後輕吻了她的手。

主持人笑看著, 然後面向臺下：“那現在我們的新郎新娘可以接吻了是不是？”

“對！”

雷鳴般的掌聲響起，底下人鼓動著, 而後謝衡東在一片歡呼聲中摟緊了陸笑婷的腰, 閉上眼睛吻上了她的唇。

他們的愛情長跑，總算塵埃落定。

諶維看著臺上接吻的兩個人，突然低頭湊到蘇時康的耳邊。

“時康, 我發現這氛圍很好, 我也想親吻你。”

“你說，要是我現在就低頭親你，他們會不會也這樣祝福我們？”

蘇時康笑容僵下來，而後偏過頭看著他：“不要亂來。”

“……”

諶維重新站好。

他當然不會亂來，在這樣的場地親吻蘇時康會有什麽下場他很清楚。他們會遭受非議, 以及在場人惡心的眼光，他們不會得到祝福, 反而會攪亂婚禮。

陸笑婷和謝衡東的愛生於陽光下，會得到在場所有人的祝福。但他們不一樣，他們恰恰相反。

可是不能，不代表不敢。

他不能給蘇時康這樣的婚禮，不能在眾人的眼光之下給他戴上鉆戒，但是諶維明白，這些對他而言都不算什麽，重要的是他樂意愛他，敢於愛他。

儀式結束後手捧花扔給了夏幽，夏幽接著花，下意識地看向了蘇時康。

那麽多年沒見，他變得好溫柔。

無論是從外貌來看，還是他周身散發的氣質，尤其是他看向諶維的眼光，簡直是溫柔到了骨子裏。

她想以前那麽愛吵吵鬧鬧，互相看不順眼的兩個人怎麽突然就那麽鐘意對方，鐘意到眼裏倒映不出其他人的影子。

其實這些年她已經差不多走出來了，她身邊也有一個甘願為她默默付出的男生，等過了這場婚禮，她覺得她該答應人家，總不能為了在機場等一艘不靠岸的船而錯過了屬於她自己的航班。

晚上很熱鬧，賓客們走的差不多了，一些關系好的就等著鬧洞房，謝衡東不大能喝酒，平時很排斥酒局，可是到了今晚他才有點兒後悔了，他覺得平時不管怎麽樣多少得喝點兒，也不至於現在這麽挫敗。

“衡東啊……這麽快就不行啦哈哈哈……”

除了高中同學外，還有他和陸笑婷大學同學。

何樂萱性格還是沒變，她倒是豪爽，舉起一杯倒了滿滿威士忌的酒杯就是一頓猛灌，“幹了這杯酒，就放你回房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

沒人比蘇時康更加了解謝衡東的酒量，見他們不要命的灌就替他攔下來，“唉唉唉？差不多行了啊，人家晚上還要幹正事兒呢！別攪了新郎官兒的局。”

“哈哈哈我說蘇時康，你不是伴郎嗎？伴郎的職責是什麽？”

眾人齊齊笑道：“擋酒！”

蘇時康倒也不跟他們拉扯，擡頭就將這杯滿滿的酒猛灌下去。

諶維見他喝的太多了，讓他別喝，於是眾人又鬧，讓他也擋。諶維覺得給蘇時康擋一點兒沒什麽，可是酒杯剛沒碰上唇，就被蘇時康奪過來一飲而盡了。

暖黃的燈照著，蘇時康喝完酒偏過頭看著他，他臉喝的紅紅的，結著淚膜的眸子在燈光下熠熠生輝。

“你酒精過敏，不準喝酒。”

“……”

諶維看著他泛紅的眼，是真的很想低頭吻下去。

賓客們終於應付完了，芮強何樂萱他們在鬧洞房，謝衡東喝的臉也紅紅的，眼見著諶維不要臉地看著他笑了，塞給了他一箱東西，上面還掛了密碼鎖。

“全套，什麽都有，只有你想不到，體驗感極佳，哥已經買了一套替你試過了，密碼發你微信。”

“……”

謝衡東腦袋暈乎乎的，不大清醒，他當下就要打開微信找密碼開鎖。

諶維見此簡直倒抽一口涼氣，趕緊摁住謝衡東的手不給他開，“你幹什麽？等人走了看，這種好東西被別人看到多不好？”

謝衡東看了他一眼，也沒繼續開，但他還是罵了諶維一聲，“流氓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時康跟著你遲早被你折騰壞了。”

“話不能這麽說！”諶維開始教育他，“只要你用對了，然後溫柔一點兒，就不會很疼，我們時康可是很喜歡……”

“諶維。”

“啊？”諶維回頭，發現芮強在叫他。

“時康好像喝多了，你去看看！”

“我去。”他送謝衡東東西前還叮囑蘇時康讓他別喝了，坐那兒乖乖等著他，蘇時康點頭點得很是聽話，怎麽轉身沒一會兒就喝趴下了。

“怎麽喝這麽多啊？你怎麽答應我的啊？”

蘇時康擡頭，對上他的眼睛：“我沒喝。”

諶維被他氣笑了一下：“蘇時康，你現在開始睜眼說瞎話了啊……”

他四周瞥了一遭，發現這個角度很隱匿，就壞壞的，坐下低頭用嘴唇輕輕碰了蘇時康的耳尖。

“時康，你猜我剛剛給了謝衡東什麽好東西？”

“什麽好東西？”

諶維賊眉鼠眼地笑著：“就是前兩天晚上讓你舒服到哭的東西，你想不想念？”

“哦～”蘇時康笑了起來，臉頰被酒精浸染得通紅，他甚至湊過去摟住了諶維的脖子，想過去吻他。

“時康，你喝多了。”

諶維見四周人太多，下意識地避開。

“我根本沒喝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給我親一口。”

“……”該死的！

諶維一邊避開他的熱情，一邊忍耐著。

謝衡東已經被推進房間了，賓客也走的差不多了，雖然諶維很想將蘇時康帶回家狠狠疼愛，但他現在是伴郎，還得負責送客的。

他哄著蘇時康，在他額頭親了一下：“乖，你先睡一覺，等我忙完了就回家伺候你。”

蘇時康也很聽話，軟軟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諶維將事情處理妥當，最後送走的是夏幽，他給夏幽叫了車，等車的時候夏幽一直看著他。

他們倆都沒喝酒，整場最清醒的就是他倆。

夏幽說：“我剛剛看到你吻他了。”

“……”諶維心猛地一顫，他看向她。

“你不怕嗎？”

“怕什麽？”諶維低頭笑了笑，“怕你們看不起我們？怕遭受非議，沒人祝福？”

夏幽僵硬地笑了笑：“我只是覺得你們膽子真大。雖然你喜歡同性，但我真的很敬佩你的勇氣。”

“這些年你的事我也知道不少，你這麽孤註一擲，是真的讓我佩服。”

夏幽擡頭看著月光，她的臉龐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很溫柔，“以前我害怕這個害怕那個，結果錯過了他，現在想想，要是我當初有你一半的勇氣，不擔心失敗與否，那我是不是也有成功的可能？諶維，當你知道你喜歡同性的時候是真的不怕失敗麽？”

要知道向一個同性告白遠比向一個異性告白失敗的可能性更大。

諶維：“我當然害怕，就是因為害怕我才想試試。對我來說，遭受拒絕遠比一個人默默承受感情壓力輕松得多。”

“但好在……我並不是一廂情願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夏幽，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，我想說的話時康很多年前就跟你說過了，但我還是要對你說，謝謝你的那五年，你這麽長情會遇到一個真正適合你的人。”

“嗯。”

夏幽看著那月光，突然如釋重負地笑了，“我已經遇見啦！等我回去會答應他，還有蘇時康，我們雖然沒有什麽好的回憶，但她好歹是我青春萌動的初次暗戀，不管別人怎麽看待你們，但我希望你們幸福。”

她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個物件，那是一個晶石鑰匙扣，透明色的，裏面嵌著一個枯萎的野百合。

“這是……”

“這個送給你。”

諶維接過鑰匙扣，看向她。

“這是蘇時康高一那年運動會送我的野百合，這些年我一直好好保存著，現在我要跟他告別啦，所以送給你，他給的東西，以後就由你保存了。”

“諶維，你們一定要幸福，不管以後經歷什麽樣的世俗非議，都要像今天一樣堅硬。”

諶維楞楞地說了聲謝謝，而後目送著夏幽上了車。

他想說以後即便遇見世俗非議，他不會像今天一樣堅硬，他會比今天更堅硬。

他以前怎麽不知道，他少年時嫌棄和他天天打鬧鬥嘴的少年原來這麽珍貴，會占滿了一個女孩的青春，會將他隨手送的花好好保存，護在手心裏護了整整八年。

在他年少輕狂圍著謝衡東轉的時候，已經早早地就有人先一步發現了蘇時康的浪漫和珍貴，默默地註視他欣賞了他那麽久。

諶維想，還好他勇敢，還好蘇時康等了他，沒有嫌棄他越過謝衡東這道坎，來得太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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